上世纪70年代中期,我在懵懂中步入了学堂。长安县其时还是“扭捏”于省城西安边上的穷乡。我所就读的酒务头小学自然也名不见经传。农家的孩子有一所校园庇护,有一间教室求学已然是件难得的事情。而使我庆幸至今的,是遇见了一位全身心呵护学生、以致成长的好老师——肖淑娟老师。
肖老师是我小学二年级的班主任,教语文。在我心中,她就是我的启蒙老师。当时教我们时,大约二十岁左右。肖老师中等偏高的个头,身材适中,皮肤白皙,脸如满月,经常面带微笑,一笑还有两个酒窝。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编成两个大辫子搭在胸前。在我们眼中,她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老师。肖老师教我们学拼音,学写字,教我们笔划间架结构,为便于我们记忆,还编成了口诀。在下午自习课时,有时带我们到土操场上,给我们一人一根粉笔,让我们在地上写字,看谁写的又多又好。至今,我一直认为我扎实的拼音汉字基础来自于肖老师的教导。肖老师人很随和,上课却极严谨认真,对我们要求很严格。哪个同学上课做小动作,吃东西等,她一双眼睛刷地就射了过去,同学立刻就老实了。下课待学生又十分和蔼,和我们一起踢键子,跳绳。无论是课堂上还是生活中,真真的循循善诱、爱育学生。我正是沐浴着她的春风细雨,启程了我一生的学崖。
刚上小学时由于我年龄偏小,个子也小。天气好了就去学校上学,下雨了路泥泞不好走了就不去了。当时父母好像也没要求我什么。上课时瞪着一双大眼睛东张张西望望,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。一年下来,什么也没记住。现在想来连一年级时给我教课的老师都不记得了。二年级时,肖老师开始教我们。记得有一次老师在班里表扬一个女同学。说这个女同学上课坐的很端正,听课专心,积极发言,作业写的也很整齐。要我们都向她学习。一次,两次,一天,两天,天天这样表扬 。我这才意识到,要向这个同学学习。我也想受到老师的关注,也希望老师能叫我回答问题。我也很羡慕那些高高举起手,叫着“我、我、我”的同学,内心极希望老师关切的眼神能落定在自己身上。可是我年岁小,又颇拘谨,课堂上总不敢多举手、多发言,像一株无名的小草默默生长。直到有一天,肖老师在课堂提问中,点中了我的名字。我站起来,既紧张又兴奋地回答。肖老师只是说我回答得很好而再没多说什么,但她肯定的语气和温和的眼神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,像给我注入了某种力量。往后的日子,我愈发地积极发言,认真学习,希望这种“恩赐”能不断降临。肖老师确也特别关爱起我来——现在想来,这不过是年幼时自我暗示所致的一些想象,肖老师待每一位同学都是倾尽心力——不时叫我回答问题,不时肯定一点点的进步,不时满足我那幼小而敏感的童心。而后一次课后随意的浅谈,肖老师更在我的心里播种下了希望。她说:“你做得很好,但是要是能多向马小侠学习,那你就会更棒……”。马小侠是当时班级里最出挑,学习成绩最好的“尖子”。肖老师的鼓励仿若一道光照彻前路,一个优秀的榜样矗立在我的面前。自此,马小侠认真听讲,我便丝毫不敢走神;马小侠端端正正写作业,我也一笔一划尽力刻苦……渐渐地,我成了老师们口中能够与马小侠相提并论的优秀学生,踏实认真也成了我自然而然的性格养成。肖老师依然时不时的点中我回答问题,而我早已不需要时时紧盯着马小侠以见贤思齐。多年后,我成了村子里恢复高考后的第一位女大学生(马小侠同学初中毕业考上了中专),依然无法忘怀肖老师在我年幼的心房中洒下的第一抹暖暖的光。
肖老师不仅教我们读书写字,还教我们怎么做人。夏收时,她带着我们捡拾麦穗。中间休息时给我们讲故事。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,我们就坐在田间路旁的大树下,围在老师周围,都想离老师近一点。她给我们讲董存瑞,讲雷锋,讲凿壁偷光,讲司马光砸缸……,通过一个个小故事告诉我们要热爱国家,热爱集体,要忠诚正直,要助人为乐,要勤俭节约,要谦虚不要骄傲等等等等,这些话语自那时起就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,融入我的血脉中,直到现在,它们依然是我做人做事的行为准则。
爱,是教育的基石。肖老师以一生的教育事业力证这句箴言的至理。我们班曾有一位学生,因为家庭贫困,母亲精神上有点问题,父亲忙于村集体劳动,基本没人管他。以致脾性偏狭、独处不群。在课堂上,他是大多数老师的“盲区”;在班级中,则是同学们中的“独行侠”。肖老师接触到他之后,缓缓待之、默默观察,从同学中侧面了解他的行事为人,到他家里几次三番的家访,与他的家长深入长谈、悉心引导。她像母亲一样宽容于学生的冷漠甚至顶撞,只是温厚地与他说说话、谈谈心。她并不将他视作异类,而只作一般学生相处,在意他的情绪,关心他的所想。她还把班级里几个开朗善交的同学找来,请他们主动尝试着与他交朋友,把爱的种子无声无息的播撒。这些种子渐渐地发了芽,开了花。他慢慢结识朋友,融入集体,一点点把自己打开,把孤单抛却。而肖老师并未曾透露半分内情,还是一如既往,仿佛一切如常,仿佛一颗心灵的被温暖与自己丝毫无关。
随风潜入夜,润物细无声。人们常用这句诗去形容教化育人。我则真正从肖淑娟老师的身上感受过、见证过这股看似绵柔、实则深厚的力量。年前归乡,我特意去看望早已退休的恩师。她一头银发,精神矍铄,待人依旧可亲可敬。我们共同追忆那些流水般的年华。我仿佛又见她课堂上问我教我的样子。当初那道温暖的光荡漾起来,又一次柔软了我的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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